从清唱到“一桌二椅”,再到舞台服饰的美化更新、曲目剧本的内容创作,昆曲,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艺术。
作为昆曲万字辈传承人、九剧院创始人,吴佳笃信此律。在她看来,如今的昆曲要走出发展的困境,融入时代、活态传承,是关键所在。
近年来,她带着九剧院落址拱宸运河畔,酝酿打磨、去芜存菁,结合3D成像等现代舞台技术,以一场3D幻影昆曲秀《白蛇传》,创下了近百万人走进剧院、走近昆曲的辉煌。
昆曲,中国传统戏曲最古老的形态之一,先后被列为人类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及我国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它源于南戏,脱胎于昆山腔,几经改良,传承至今已六百余年,其载歌载舞的舞台呈现、软糯细腻的字声行腔、优美典雅的填词曲调,构成了以雅著称的独特审美范式。
彼时,昆曲演出繁荣非常,从乡间草台到水乡的楼船之上,都可见其身影。清乾隆间,昆曲步入全盛,一度“独霸梨园”,形成了一种蔚为壮观的文化景象。
然而随着时代更替,受昆曲哺育滋养,但却更接地气的地方剧种日渐兴起,加之戏曲进一步向大众化过渡,昆曲独领风骚的格局逐渐被打破,其极尽风雅的曲艺风格,渐渐“曲高和寡”。
新中国成立后,昆曲虽获扶持,但仍难以为继,几近无声。直至1956年,浙江昆剧团改编演出了《十五贯》,这一困境方得扭转。
“当时,传字辈的老艺术家们就是在我们边上的拱宸桥码头登岸,改编创作了《十五贯》。”吴佳微笑道,“演得相当轰动,******席本人就看了七次,周总理更是看了十几次,《人民日报》发表了社论,说‘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
之后,全国许多地方相继恢复了昆曲剧团,昆曲如获新生。近些年,陆续改演的青春版《牡丹亭》、皇家粮仓版《牡丹亭》都曾数度成功掀起昆曲热。
对于一门囿于萧条的古老曲艺,每一次被关注,都是其传承维继的关键。昆曲的传承与创新,本为一体。
这是一个讲述李师师与宋徽宗、周邦彦之间恋爱的故事,小小孩童自然不懂,但只是看着演员的舞蹈身段、服装扮相,听着他们的唱词曲调,她就被迷住了。“就觉得太美了,像磁铁一样被吸引,坚定自己长大就要做昆曲演员。”
1996年,14岁的吴佳凭着对昆曲的一腔热血,离开父母,独自从丽水来到杭州,在省艺校开启了自己的学艺生涯。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个转身、一个台步、一个手势、一字发音,极致的精准与优美,是无数汗、泪和血的凝结。
“为了练功扳腿,我们睡觉的时候都会用腰带把一条腿绑在床板上。开始肯定难受了,但时间久了,半夜里腿麻,我们不用睁眼睛,就能卸下一边、绑上另一边。”
热情,在日复一日的练功生涯里,沉淀为更坚韧的执着。把戏演好的同时,如何让昆曲的生命力更鲜活、更持久,成为萦绕在她心头的执念。
“表演艺术,总是要仰赖观众才得以存续。昆曲之美如果再不能被普罗大众欣赏认可,困于孤芳自赏,终将被遗忘。”
受当年浙昆改编《十五贯》启发,吴佳转向幕后,开始致力于传统昆曲剧目的改演创作。
在经过多年筹备,吴佳的新剧院落址运河天地文化艺术园区,取名“九剧院”。在这里,她对《白蛇传》,展开了长达数年的“大刀阔斧”式创新改演。
然而面对这“百戏之祖、百戏之师”,一项已经被高奉在殿堂的艺术,创新,谈何容易。“戏迷、业内同仁乃至很多对昆曲不太了解的热心群众,都在紧盯着我做的每一个改动,舆论压力之大,真的有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意思。”
吴佳觉得,支撑着自己的,还是那份初心,“我相信融入时代、适度创新,是符合昆曲的历史发展规律的。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握创新的分寸和尺度。”
在《白蛇传》的改演创作中,考虑到Z时代受众的观影习惯,吴佳和主创团队在保留经典情节的基础上,对剧目进行了一定精简,演绎上则着意保留了昆曲极富文学性的曲牌体、悠扬婉转的水磨腔调、载歌载舞的表演形式,及大色块、重色彩的戏曲妆面造型。
更大的创新来自结合3D成像、现代灯光、环绕立体声,打造的声、色、光、影复合舞台效果。“比如许仙和白娘子初遇的那幕,观众看着满池荷花,通过我们预埋的香道、风道,还能闻到荷香、吹到湖风,这种全方位的感官体验能够增加戏曲的沉浸度。”
介绍着剧院的布置陈设,细节之处无不融入着吴佳的期许,“我相信昆曲那么美的艺术,只要人们肯静下心来欣赏,一定会爱上。我要做的,就是创造这个双向奔赴的机会。”
内容、形式、渠道,吴佳的不断探索中,质疑从未停止,但吴佳也从未有一刻想过放弃……
今日的拱宸桥畔,成为我国首批文旅产业融合发展落地项目的九剧院,已能拿出了年客流量30万的好成绩,对比10年前全市不过2、300名戏迷的寥落,其势已然天壤。
近年来,通过区街牵头的文化惠民和文旅节等活动,吴佳更进一步带着昆曲,以主动的姿态持续融入着时代。
“从前,南北的戏曲艺人大多沿着运河流唱,运河的每一段,都积淀着深厚的人文历史印记。当前和今后一个阶段,我们也希望能够在运河所到之处,深挖各地的传统戏曲魅力,结合旅游市场,用‘九剧院’的理念跟模式,聚起更多人、惠及更多人,让传统戏曲生动鲜活、充满尊严地传承下去。”
一路向北,道阻且长,但拱宸桥畔的吴佳,从十岁听完那一曲《少年游》起,便再没有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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