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郑州暴雨,已经过去一年了,郑州街头巷尾的生活秩序回归如常,但有些人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场特大暴雨中。
事故发生后,在未公布遇难者名单之前,一些遭遇亲朋“失联”的人陆续在网上发布求助信息,寻找郑州地铁5号线上的“失联者”——
乘客肖捧捧最后一条发出去的信息是,“被困在地铁里了,但是已经开始往外疏散”……
随着救援的继续,当“失联者”一个个在车厢,在隧道里被找到,他们从“失联者”变成了遇难者。
儿子、女儿、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地铁里离去的这些人,从来未曾想过,地铁五号线那天引向他们的,竟是人生的末路。早晨出门说的那句“我走了”,竟成了永别。
洪水过后,邹德强这个名字第一次走进网友的视线,他的妻子特意从上海赶来郑州,哭着寻夫的视频,让人每看一次哭一次。
大雨那天,他和同事准备打车回酒店,但是因为雨太大,迟迟打不到车,于是决定坐地铁。
失联4天以后,邹德强的妻子,4天4夜只睡5个小时,仍旧在5号线地铁口等待丈夫的消息,她用扩音喇叭,录下自己和婆婆的声音,请求工作人员放到事发的隧道中,如果老公能听到,希望他能坚持:
不幸的是,失联6天后,没有等到奇迹的降临,等来的是一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邹德强离开了。
她明明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日夜呼喊,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不让自己失望,却没能等到心爱的人出来。
肖捧捧,30岁,在一家公司做行政,每天坐地铁5号线上下班。事发当天,她从公司附近的中央商务区站上车,按照平时的节奏,地铁开过7站,到达沙口路站,她出地铁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
然而,距她下车只差一站时,列车停了下来,水开始涌进车厢。慌乱中,肖捧捧还算镇定,下午6点20分左右,她在公司同事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可是最终,公司同事没有再收到她的信息。肖捧捧最后的身影定格在同事手机里:下班前,她身穿白色T恤,头发用蓝色发圈扎起短马尾,和同事们有说有笑。
原本,一句普普通通说出口的再见,只是离别时的轻轻一挥手,当初不以为意,然而却有可能是再也不见。有的人是生离,而有的人是死别。
沙涛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研究生毕业以后,他在郑州一家金融机构工作。再过几天,就是他的34岁生日。也是他做父亲后的第一个生日。
六点多,他打电话给妻子,让她报警。他还给家人发来一个四秒钟的视频。当时,地铁里在播报“现在是临时停车”。
车厢玻璃的倒影上,沙涛穿着白色T恤,黑色短裤,黑色凉鞋。地铁开始有水渍,不过水位还没漫上来。
她还是个新手妈妈,平时有沙涛一起照顾孩子,忙乱着,幸福着。丈夫不在的这一夜,她的心空荡荡的。各种不好的想法,折磨着她。
这一天,妻子发了七条微博寻人,附上丈夫的照片和各种信息。照片上,沙涛面目清俊,鼻梁高挺,浓眉下眼睛含笑。
这些天,她白天强迫自己理智,但夜晚就开始胡思乱想。每天都笑着跟孩子说,爸爸马上就回来了。她还要安慰一群家人,说还有希望。
寻夫的路上,甚至还遇到坏人想趁火打劫的坑钱。对方称自己可以帮她找到丈夫沙涛,但需要费用。
7月25日上午,虽然依然没有丈夫的消息,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去派出所立了案,做了笔录。不管怎么样,她只想早点见到他。
7月26日,妻子发微博说,“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六天了没换衣服,很难受吧……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要看到你的人。”
“我找到他了,在殡仪馆里。他躺在冷冻柜里,写着无名氏。外形早已不再是那个英俊的小伙子……
谁能想到,下班途中离家还有一站路,你却再也回不来了……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了老公,女儿没有了爸爸,双方父母没有了儿子……”
沙涛的父亲更是痛苦不已,谁又能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那个英俊的儿子,高大的父亲,体贴的丈夫,在这种大雨中彻底离开了。从此这个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年迈的老人如何度过余生,新手妈妈如何把孩子带大?
在郑州地铁5号线沙口路站,有一位父亲步履蹒跚地推着自行车,身旁挂着一个牌子:妞妞,爸爸还想接你回家!
妞妞,是遇难者中的一位。我猜,她一定是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猜,父亲一定经常这个出站口接妞妞回家。
30多度的夏天,父亲迟迟不愿意脱下事发那天穿的蓝色雨衣,自行车里还放着一个饭盒,或许是妞妞爱吃的食物吧。
他一直不愿离开,他想如果有一天,妞妞可以从地铁里走出来,那么他将会第一时间见到妞妞。
每当看到这种爱人之间的生离死别,就真的希望这个世间真的存在三生三世,以后可以再相见。
在她出生那年,驻马店发洪水。那年,刚刚呱呱坠地的她被家人抱着,为了活命,闷着头往上山跑。
水位上涨得特别迅速,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丈夫被别人拉了一把,才得以站在座椅上。
还有一名遇难者,在她生前的最后几个小时,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三个月大的婴儿,托举到安全地带。
孩子,你要记得,妈妈这辈子给了你两次生命,你要带着妈妈的寄予和期望,好好地活下去。
洪水退去了,很多东西都在慢慢恢复,这个城市的热闹大概一如既往。心痛的是,好多家庭却再也无法圆满。
一个叫王汪洋的人,他在逃过此劫后,细说了他的经历:车厢里找不到安全锤,或其它破窗器物。
王汪洋说,他先找灭火器,未果,他用尽一切办法,想打烂车窗玻璃,还是未果,手还受伤了。
此时,不见与他同车的妻子了。他严重缺氧,脑子开始模糊,他站不稳了,想,这下他死定了。那一刻,他整个脑壳里只有他妻子,不知她是死是活,他冥冥中,乞求菩萨保佑妻子不死,能活着走出车厢。
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要倒下时,他身边有一个人找到了灭火器,砸开了车窗玻璃。他得救了。
当他与妻子相遇时,四周一片黄汤,二人只能站在车厢顶上,完全像电影一样,夫妻俩死死抱着,抱着,半天不松开。
还有一位亲历者张先生说,当时水流很急,冲劲很大,已经漫到了他的肩膀。看到身边有人被冲走,他自己也差点要放弃。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抬到了站台里,身边的人都在哭。周围传来一阵阵“姐,你醒醒。”“老公,你醒醒的呼喊声。”
无论谁都没有料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天,就是自己在人世间最后的日子。那些欢喜、苦恼、温柔都随着地铁车厢的淹没而被埋葬,再无重见之机。
自从双腿瘫痪后,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面对母亲的悉心照料和小心翼翼,全都忍不住以最坏的语气刺回去。
好不容易母亲央求到他一起看花,兴冲冲地去做准备,只是这么一出门就再也没回来。
郑州暴雨时间过去了快十天了,这十天,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只是有的人,被永远困在了7.20号。
7月26日是郑州遭遇暴雨后的第七天,也是郑州地铁5号线遇难者的“头七”。许多市民纷纷自发来到地铁5号线沙口路站,为遇难者献上鲜花和悼词。
视频占据热搜榜,超过500万人点赞,30万人留言,留言区点赞最高的是这么一句话:
“希望地铁重新运营的时候,第一趟车空车运行,每一站都停一下,让没能回家的人回家,每个站点停下的时候按一下喇叭。提醒他们该上车下车回家了。愿逝者安息。”
而对于无数个留在人间的人,一闭上眼,就全是遇难亲人在积水漫过胸口时的恐惧与绝望。
一场灾难过去了,我们在这场天灾中,看到很多平凡如斯的普通人也可以发光发热,我们万众一心,拧成一股绳,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自救和团结的力量让无数人热烈盈眶。
太多的人,每一次见面,可能是最后一面;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
多少再也不能见的人,都是在某个寻常无奇的日子里,裹上一件穿了多年的外套,出了大门消失街角后,再也无法回来。
《朗读者》中,白岩松对董卿说了这么一句话:每一次离别,都是一场小型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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